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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絳城松柏,枝葉隨風搖曳,初春意涼。
  今春驪姬夫人有了身孕。國君欲改立太子,遂將三子分派三城。申生往曲沃,重耳去蒲城,夷吾至屈城。晉人皆言:驪姬作亂。
  重耳自那日起,未曾再與驪姬私下相會。有時在宴饗之日會望見父親身側有驪姬和少姬身影,只是驪姬不再看他,她畢竟已不是驪姊姊。而驪姬身側卻是他神色黯然的母親,總是見得思鄉的母親。
  宮中廊院上若遭逢優施,他行禮低下的眸裡充滿著毒惡之色。優施想殺了他,重耳隱然明白:優施欲待殺了知曉秘密的謎兒。但舅父總是幫著他事事小心,別被人抓了話柄,或者是……驪姊姊仍幫著他?他無從得知。

  三公子在城外相會,待準備畢了,即分車往三城而去。
  夷吾在車內生悶氣,申生與重耳卻話別許久。他們二人從小最親。
  「哥哥……」男孩今年已十歲,神情凝重落寞。「父親想什麼?」
  她便算要報仇,但父親總是英明勇武,難道就任人擺佈?
  申生已十來歲,年近弱冠,風度翩翩,進退有禮,望著松柏蒼蒼。
  「誰也不知道,重耳。」他緩緩道。「眾兄弟之間,無人是父親心腹。」
  重耳想不明白,終於嘆道:「哥哥,她曾是很好的……」
  「重耳……」申生明白弟弟說什麼,緩緩道:「人心皆變。」
  男孩皺起眉頭,不發一語。
  申生嘆道:「世事多變,從今而後,你要自己多加小心。」
  他輕拍重耳肩側,男孩一愣,抬起頭來。發覺哥哥不再撫他頭了。
  「舉止不可似從前放縱,若有一日成為國君,可是萬眾所矚。」申生細細提點。
  「不,哥哥。」重耳一呆:「怎可能呢,那應當是你。」
  「如果父親不願,我便不會是。」少年淡然道。「父親若要立夫人新子為太子,自有其方。」
  「可是……」重耳猶豫地說。
  「我是逾禮所生,你和夷吾有狐戎之血,夫人新子是驪戎之血。重耳,如你從前所說……」申生望著弟弟天真的眼,緩緩說道:「我們都一樣。」
  重耳一震。他陡地驚覺,說的這句童言童語,為什麼竟可是這樣的意思呢?此時憶起宮裡傳唱的無數曲聲,俱是哀歌。
  「哥哥……」他喃喃道。
  「總有事不變。」申生不忍見他如此,溫言道:「重耳,我是哥哥,首當其衝。而你是弟弟。」申生望著小上數歲的弟弟。「我會盡我所能護你,直至自身難保。」
  少年抱著弟弟拍了幾下,低聲言道:「當心。」不待重耳說話,便轉身乘車離去。
  哥哥。
  重耳待言,卻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。
  為什麼做不到?他只望人人幸福安樂。

  車馬困頓,絳城春,蒲城秋。
  他聽聞申生被派東山征戰而憂,聞大勝而歸亦憂。卻不甚聽驪姬夫人之訊,總一樣是斥罵之聲。他還惦念幼時的驪姊姊,不能見今日的驪姬夫人。
  哥哥行事越是闇隱如月,他越是掛懷。那樣如履薄冰,顯然進退維谷。他不知父親為何一再進逼,送玦派兵。哥哥分明是他的太子,思來無解。
  哥哥進退維谷,他亦恐動輒得咎。公子駐城,不能隨意遊蕩,重耳信守申生之囑,安份守己,習業修德。五年一度,相安無事。

  直至酒胙封毒,太子出奔。
  太子雉經於新城之廟。

  重耳越過傳使,躍馬直奔絳城。無人可阻。
  淚流滿面,駕馬狂竄。
  他去見哥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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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盧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